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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他要做大权臣免费观看

    时间:2023-03-25 13:31:37    作者:皇昏    来源:x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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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马车启程,周辰潇回忆不愿受救济,乞食经历

    接上次讲到的太熙二十年十二月十五。

    赵国合桥驿站一如上一年一样的大雪。

    怡人派来了一支马车队伍,由上一年周辰潇在驿站见到的年轻使者带领,可是不曾想赵人准备了一支更豪华更长的马车队伍,多少奇珍异宝都往车上装去,甚至来了个三品将军领兵护送,说是要永结两国相好,身在简陋驿站的九公子一时间倒不像是过来为质的,而是回来娘家探亲,为了给他回到那刻薄夫家的时候撑面子,赵王特地准备了如此厚礼。

    当然,那是玩笑话。

    赵人之心,怡人自然都心知肚明,天下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可这一切操作的幕后推手,周辰潇听说,都有那个项世坤的影子。

    所以这项公在赵国,到底是个什么只手遮天的人物啊……

    这一年听说他进谏赵王的那条《增藩令》取得了巨大成果,除了赵国边境六洲,其余大部分州地都上交兵权的上交兵权,削减兵力得削减兵力,中央军的人数一下子增上了十几万,国库开支虽然一夜间增涨了无比巨大的一笔,但是也让赵王室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项世坤在朝中的地位自然又是长戟高门、翠绕珠围了。

    马车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延展到合桥的东西主街上,跟一条长龙似的,多少好事百姓拖家带口出来看,有些男人顾不得手上劈柴的斧头摆好都想去凑这个热闹,更有些不听话的孩子甚至偷偷用烂菜叶去砸向马车轮子。

    可是他们运气好一点也不过就只砸得到那些负责拉柴送货的那些苦役罢了,那些被马车厢隔开的贵人们,是不会被日晒雨淋的,更别提被烂菜叶砸到了。

    所以这些同周辰潇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去到怡国,他和小六活下去才最重要,周辰潇是这么劝说自己的。

    送行队伍一路上走走停停,才走出几百里,听说便累死病死冻死了几十个苦役,苦役的尸体被官差们随便就往那些积雪的灌木丛子里丢,来年用作路边野草的肥料。

    反正谁也不当回事。

    周辰潇恰巧望见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干徭役的男人们大多都是百姓,少部分是犯了罪的刑徒。

    徭役说白了就是给朝廷打白工,累死累活却没有银子拿。不想干徭役就得每年给官府交一笔银子,而且这一年一年交去,得一直交到你五十多岁一点也干不动的时候,因为即便免费干完头两年的“正卒,守完本县和边关的城门,往后的每年也要有一个月时间免费受朝廷征调,什么造桥修路,转运粮食,给宫里修宫殿,给大王修陵墓等等等等。

    只有读了书,哪怕只是考上秀才,便也可免了徭役。

    你说古代底层的百姓幸福吗?

    周辰潇作为亲身经历者,觉得一点都不。

    蓝星的张养浩在《山坡羊.潼关怀古》里面就写得特别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部队来到毗邻怡国边境三州之一的株洲时,已是第五十一日的晚上,这一晚几位颇有话语权的使臣商议后决定在赵国这座常宁城中做最后一次修整。

    这时候的怡人们同赵人说话时似乎也更有了底气些。

    周辰潇和小六算在九公子亲朋一列,能进城吃好的。

    九公子在城门边上找了家不算大气的小酒楼。

    难得九公子请酒,周辰潇反倒少了些顾忌,行为上比往日也更大胆放肆了些。

    酒过三巡,周辰潇听到几个喝酒上头的赵人在高声谈论株洲出了个姓沈的好官,最喜去看一个平日里男扮女装的“女娥唱戏,在百姓们心里特别有威望,饭桌上那些对他议论纷纷的人似乎评价也颇高,听得实在多了,连九公子也忍不住多问周辰潇一句是不是你那个朋友。

    周辰潇不敢胡乱作答,只是说若是的话最好,心里由衷为他高兴。

    九公子举杯同周辰潇邀酒,周辰潇双手举杯以低位身份相敬后起身一饮而尽,酒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打湿了他身上那件粗布麻衣。

    屋内温热,台上女人身姿曼妙,一条条雪白的大腿在丝裙下若隐若现,借着酒劲,周辰潇毫无羞耻之心地盯着台上那几个女人反复打量,目光贪婪地不停吞咽唾沫。

    身边人的嘈杂声音仍是对那个姓沈的官儿的赞美,兴是读书人心中的所谓风骨通通大集于那个姓沈的一身,几百年来无出第二人似的,也甭管人家私下里是个什么德行,此刻他们心中的敬意是不会褪去一点半点。

    只是那个喜欢男扮女装的,倒是被这群书生打扮的人骂惨了,说他离经叛道,男人不是男人。

    酒一直喝到深夜,周辰潇在此等艳色之景中彻底沉迷,酒精上头的时候,根本管不住自己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苦役们没有那么好运,他们穿着单薄破烂的衣裳在街上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赤裸的脚上那些肿大的冻疮开了口子,流出血脓来,看着十分可怕,他们肮脏又布满老茧的手上紧紧握着几颗硬得能磕掉牙齿的豆子,眼神木讷地望着灯火通明的酒楼。

    即便大人物们都喝醉了酒披着厚实的衣袍抱着炭炉子在马车上酣睡,苦役不得到监兵同意也休想能够安稳地睡上一觉。

    周辰潇扶着九公子出了酒楼,上了马车。

    马车队伍不多时便重新出了城,周辰潇坐在马车上从山头眺望过去,山下万千灯火,虽不及蓝星上那么耀眼,但却让周辰潇的心有了一点平静感。

    他好希望底下有一盏,会是他的。

    往日在赵国的回忆,此刻也开始一幕幕如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

    三年前周辰潇所在的白府被灭门了,他是府里八百人中唯一一个幸存者,幸存的原因是因为一同穿越的沈光轩以项世坤门客的身份持腰牌救下了他,而能在整个赵国都城合桥里面公然出手灭掉一个商贾大户而不被追究的凶手,自然就是项世坤项公了。

    沈光轩告诉他,与其说是项世坤想要灭口,不如说是他背后的太子。

    因为国库缺银子,百姓的税不能加得太多,就得从几家大户里榨出点油水来。

    白家站错了队,必然就要付出代价。

    周辰潇带着小六从白府逃出来以后,并没有接受沈光轩进一步的帮助,而是龟缩在一个破庙里,他恨沈光轩,恨他明知道白府于他有恩,却丝毫不提醒白家上下做一点准备。

    周辰潇记得,白府被灭门那天,是临近一个赵国中秋的日子……

    赵国的中秋是立国日,相当于蓝星的国庆,沈光轩那天早上一直叫他快走,他想要去叫白二公子出门,于是打开了另一个别院的门。

    另一个别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动也不动,身上插着刀子,脖颈和大腿上还有许多流血的大口子,那应该是几具尸体了,尸体的屁股后面还有几条长长的拖行血迹,也许是求生的本能让这些人在临死前还作了一番挣扎,最后力竭和失血过多让他们死在了那个地方。

    周辰潇的目光扫过一具仰面向上的尸体,这个人张大着嘴,头顶凹陷,表情十分痛苦。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离那些蓝星电视剧上才能见到的血腥场面这么近——干涸的血迹此刻呈现出泛红的黑色,残缺的肢体零散在院子里,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周辰潇鼻部的毛细血管。

    真的不能觉得自己看了几部电影小说心理承受能力就好得爆表,当你真正见到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一幕时,没有多少人可以面不改色的。

    这里的血,即便现在下起大雨冲刷整整一天,也绝对冲不干净。

    而周辰潇在隔着一堵墙的另一个别院里竟是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的唾液有些发酸,想呕吐却吐不出来。

    一条新鲜的血迹来自身前白二公子的脚下,从眼前这个别院敞开的另一道门开始,到周辰潇打开的这道门结束。

    视觉、嗅觉……一样一样剧烈地刺痛着周辰潇的感知神经。

    周辰潇不安的眼神重新回到白二公子身上。

    “快跑,跑啊……白二公子猛地吐出几口鲜血,剧痛和大量的失血让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似乎是想尝试打开周辰潇刚刚打开的这扇门,于是抬手的一瞬间正好跟周辰潇碰上了。

    周辰潇惊恐万分之余,又感到很困惑,他记得白二公子方才在望见自己的一瞬间,眼睛里面闪过的好像是……欣慰?

    他在欣慰什么?

    他在欣慰自己的伴读没有被人砍得浑身是血吗?

    所以他是忍着痛拖着一地的血想来叫自己快跑?

    浑身是血的白二公子无力瘫倒在周辰潇身上,两个身体碰撞在一起的一瞬间,周辰潇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尘埃落定四个大字。

    他突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用力撑起这具身体。

    可他拼尽全力也托不住这个和自己一样年纪的少年,他手上的力气太小了,小到只能将白二公子的衣服抓变形,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从衣服中滑落出去,最后滑倒在自己脚下,身子底下流出一大滩血。

    他什么也没能抓得紧,那些东西就像是沙一样,缓缓漏去,最后没有一粒在他的手上。

    “二公子,二公子。周辰潇慢慢蹲下,第一句二公子还算得上冷静,可到第二句时已经是颤抖着含带哭腔了。

    “二公子?

    “二公子!

    周辰潇伸出手轻轻压在白二公子的颈部皮肤上面,手指传来的触感清晰地告诉周辰潇,底下那里已经没有任何跳动了。

    沈光轩握紧从怀里掏出来的令牌,将其负在身后,打量了一番四周,上前几步却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白府的惨剧,他也心有不忍,他也未曾想到项公的行动会如此迅速。

    周辰潇顾不上满手的鲜血,开始疯狂地揉搓自己的脸庞,直到揉得脸上的皮肤发红并且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脱皮的痛,他才停下来,然后大口喘气,不停地喘。

    喘不动了,他躺倒在白二公子的尸体旁边,眼泪突然就滑落下来。

    眼睛里映进来的天空,好像在不停地旋转,转呀转,快要将他给转晕过去。

    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真心对他好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啊,周辰潇就是块石头,是只白眼狼,那也能感受到白二公子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好?又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他上哪去找这么个不嫌他身份卑微愿意收留他好吃好住给他待他不薄的主子啊?

    白二公子说过,周辰潇死死抱住他大腿时候的眼神,让他想起年幼时父亲即将送走他的乳娘,他当时躲在院墙后面偷看,乳娘跪在大院里苦苦哀求父亲再看他的二公子一眼时候的模样,他说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就是他的乳娘,家里所有最好的资源都应该是大哥的,他不争,可是乳娘走后他总感觉生命里少了点东西,所以他很高兴能有个周辰潇当他的伴读。

    如果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不是想来叫自己跑的话,那还有什么理由能说明他为何要在受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跑来府邸角落的别院呢?

    反观周辰潇吧,其实在心底忍不住嫌他小,嫌他唠叨,觉得若不是迫于生计自己万万不会在这个愣头手底下干活。

    这么一对比的话,分明就是热衷大度的宽厚主子与他小肚鸡肠的卑鄙伴读啊!

    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主子啊!他就是个傻子!

    他就应该像对其他人一样对自己啊!自己也不过就是个伴读!

    有时候身边那些离开自己的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若是不亏欠下太多感情道德上的债,其实倒也不见得会那么难过了。

    周辰潇的眼泪止不住地一颗接一颗落下,心里面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在这一刻全都窜出来了。

    他哭了有半个时辰,哭到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哭下去了,就呆呆地望着天空。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之前他想穿越回去蓝星可是他没有法子,想出人头地干一番事业可他没有背景也没有能力,现在他只想安安心心地待在白府可是连主子都被人砍死了。

    周辰潇深吸一口气,半死不活地道“沈光轩,你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吧?

    用的是普通话。

    沈光轩沉默了一会,也深吸一口气,点头用普通话回应道“是,我早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还要为自己延续这个虚幻又可怜的梦呢?

    周辰潇没来由地笑了笑,即便早在心底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救呢?

    沈光轩别过脸不去看那邻院内的凄惨景象,吸了吸鼻子,淡淡失落道“人这一辈子能改变的事,终究还是太少了。

    沈光轩望向周辰潇的脸,轻轻道“人太多了,你我都可能只是世事无常的一个,什么都改变不了,无力地在世道里苟活,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没办法自己做主。

    “可那是八百人啊沈光轩!

    周辰潇说完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委屈地嘟囔道“你什么时候,心变得这么冷了?

    “人生来就是有阶层的,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有。你每往上一个阶层,你所能做的事情就越多,你所能决定的事情也就越多!项公他啊,已经快到最顶层了,我没办法改变他所决定的事情。沈光轩异常平静地道,“但是我沈光轩亲眼目睹了赵国朝堂底层的腐朽,所以我想改变它,我想改变很多很多事情!我想让赵国更多的子民最后能受益于我,可这一切……

    可这一切如果要实现,就必须走上去,去做官,做大官!

    人能做什么事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可是能做成什么事,却就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沈光轩停顿了一会。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可是白老爷子拿了大王的银两却站错了队,白家手底下握了不少具有影响力的产业,有时候人的选择是要比他所做的努力更为重要的,他不该为了点朝廷明年的岁银就站在太子和项公的对面,这样对白家的处境会很不利。

    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倒像是在说白府落到如今这份田地全都是咎由自取。

    周辰潇翻身坐起来,面色平静地道“你说的我都不太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我要去报官,我,我要去衙门那伸冤!我就不相信官府青天大白日下会放任白家八百人口被人屠戮而坐视不管!

    沈光轩上前居高临下地揪住周辰潇的衣领,逼迫他与自己对视,然后冷冷地咬牙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当真觉得把自己搭进去就可以还白府一个所谓的公正吗?这可是项公亲下的旨意!你凭什么会认为能让咱们赵国位列诸国之首的励精图治的大王,对这些事就不曾有耳闻呢?这不是咱们之前在的地方周辰潇,不是想查谁就可以查谁,赵国官府的宗旨也从来都不是为人民服务!赵国的天下是赵家人的天下!

    周辰潇被沈光轩唬得直眨巴眼睛。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混乱的土匪窝!人命如草芥!在下层的人不仅连温饱都不能解决还要小心翼翼地过活着每一天!因为稍一不注意他们就会没命了!即便他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什么过错也不犯什么事也不招惹!沈光轩这话说的,就是之前的他和周辰潇,是万千老百姓的一个缩影。

    沈光轩指着周辰潇的鼻子呵斥道“你记住,白府今日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周辰潇脸上的表情,是不甘心。

    沈光轩又给他解释了一句他本就听不懂的话“白老爷咬准了大王不会动用底层那些人才去接手白家偌大的产业,可不代表他不默许项公这么做,项公就喜欢用那些本来就无权无势之人!

    沈光轩贴近周辰潇的耳朵,压低声音道“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你若是想以后日子好过些,来找我便是,我会想办法为你谋一件不错的差事,但若是想报仇,我劝你就此作罢吧!

    沈光轩说的这些话太官方太晦涩了,周辰潇读过研,也懂得些官场上的皮毛,可毕竟主攻的是算法和代码,他只觉得这些话离自己很遥远,就像士子书院看到的那番怡国和赵国荒唐签订协议的过程一样,即便相距不到十米,可也还是感觉很遥远。

    周辰潇咬咬牙,自己坐在原地消化了一会情绪,便随即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不会来找沈大门客的,沈大门客过好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是,日后有一日沈大门客做大官了,还能屈身来与我和小六吃顿饭的话,蛮不错了。

    ……

    后来在庙里的时候小六生病了,可是这里治个蓝星上的感冒都不便宜,周辰潇拿不出银子来。

    其实周辰潇呢,根本不是个完全放不下脸来的人,至少为了小六和他的食物,他能做到不停地去问管事的,比如酒楼能不能做小二端茶送水、修府能不能搬砖、米店能不能帮忙吆喝卖米……

    周辰潇绕着问了一圈,那些管事的瞥眼看了看他身上单薄又白里透黄的布衣褂子,好像都不愿意要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落魄小子帮忙。

    那会唯一有一家小酒楼,可能是人手不够,愿意给他十文钱一个时辰,让他帮忙抬东西,并且只是那一天,也就是从白府出逃的第四天。

    相当于蓝星上两个小时十块钱……

    周辰潇咬咬牙,答应了,撸起袖子就跟着那些看起来也是同他一样柴瘦却十分有力气的男人们开始搬桌椅。

    监工的才不管你是不是力气小年龄小的,一言不合就骂。

    周辰潇涨红了脸,因为力量不够,经常搬得晃晃悠悠,那些搬熟练又有力气的男人们都不愿意跟他合作,怕他耽误自己的时间而少拿工钱,于是周辰潇就成了监工重点谩骂的对象。

    周辰潇仅仅搬了一个半时辰便被监工叫停了,监工嫌弃他干的活少,实在是看不下去,边骂边丢给他十个铜子,说搬成这样给十个子儿都是算施舍,说他晦气,要他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当时那些搬货的男人们纷纷停下来,刚准备看周辰潇的笑话时,就被监工转脸骂了个狗血淋头都他娘想跟着吃干饭啊?铜子要不要啦?就看!看什么看一群懒鬼!怎么懒不死你们这群傻狗!

    周辰潇记得自己饿的直反胃,好几次都能感受到胃酸涌上了喉咙要吐出来了,他不是没有用心去搬那些东西,可是就高中那会那个双人桌椅的重量要不停地搬着上上下下,还是一个人,他这十四岁的周虎,时间要到了,快出去!瘦弱体质哪里顶得住啊!

    周辰潇抹抹眼泪,一言不发地从地上一颗一颗拾起铜子。

    合桥均价三文钱一个白面馒头,原本干一个时辰,也就是蓝星上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够他买三个了,理论上这些馒头足够他和小六凑合一天了。

    可现在干了接近两个时辰拿到这点铜子,周辰潇也没办法找人说理去,即便去报官,官府断不会为了这几个铜子就让衙役过来的,所以之前沈光轩那些话里有些东西周辰潇是明白的,只不过他嘴硬,他心里承认嘴也不会承认的。

    周辰潇无力地来到一家包子铺前,要了四个馒头,和老板讲了讲价,但人家好像不太愿意,正当周辰潇犹豫要不要把兜里剩的子拿出来两个凑齐给老板时,老板看他实在是可怜,同意他用十文钱买下来。

    周辰潇感激地望了眼包子铺老板,虚弱无力地走到一处街角坐下,然后开始大口啃食馒头。

    可也许是太饿了,让周辰潇没来得及思考便犯下了一个平时本不会犯下的错误——有些快饿疯了的乞丐或者穷人家孩子,只要抓住家丁不在的情况下,连一些富人家公子的口头食都敢抢,何况是他这么个看起来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一样的娃娃。

    只要他们跑得够快能够不被认出来,富家公子哥们也没办法短时间带人找到然后打死他们,然后原地气地骂娘。

    周辰潇就这么被抢了馒头……他大声叫喊着追上去,却根本追不到,那些狗曰的甚至边跑边吃,嘴里生怕一口塞不完馒头甚至用力把馒头压扁了再塞。

    周辰潇朝天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也没人搭理他。

    这世道谁的命不苦呐?谁没有遭受过那么几件不公事呐?

    周辰潇手里还有半个馒头,就这半个馒头刚刚都差点被抢了,他咽了口唾沫,塞进怀里,有些懊恼地坐下来。

    这时候旁边有个邋遢的老乞丐偷偷摸摸走过来,像是兜里藏了一本惊为天人的武功秘籍想要独独传与周辰潇一样的表情笑道“小子,我看你一会了,不如跟着我,去捡捡那些官人们不吃的玩意,还能过过口瘾,比你那馒头可好吃多了!

    老乞丐的话语间,甚至隐隐能听出有些自豪。

    周辰潇想拒绝,可是思索了一会,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这种捡食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跪在一些达官贵人的马车会经过的地方,嘴里一个劲哭喊大人给点食吧!运气好,就能从马车上面飞下些糕食酒菜,然后一窝乞丐疯抢。

    只要官府暂时不觉得他们这些乞丐影响合桥市容,不出人来驱赶他们的话,他们自己手脚灵活些,这“活计倒也能得些食吃。

    周辰潇故意将自己脸抹得又黑又花,虽然也没人认得他,但好像这样就不是他周辰潇去放下尊严乞求食物了,而是通过将脸抹黑抹花的方式异地登录一个人形小号。

    只要等脸再洗干净,他周辰潇还能是周辰潇。

    老乞丐一个人不见得能抢过那些年轻点的乞丐,因为乞丐相互之间也分“党派,但有了周辰潇打配合,他们两个人都能收获到不少吃的东西。

    怀里的残羹剩饭逐渐多起来,周辰潇竟还有些莫名地沾沾自喜。

    晚间回去破庙时,小六正孤零零地坐在被褥之间,眼神涣散。

    周辰潇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看着他皲裂的嘴唇,心疼地解释道“先生出去给小六找吃的去了,小六一个人是不是很害怕?都怪先生不好,都怪先生不好……

    小六不停摇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周辰潇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那些色相不好的剩食,骗小六说,这些东西都是先生问朋友要来的,小六吃了就会好得快。

    可实际上说出这话时候的辛酸,只有周辰潇自己知道。

    可他没办法同小六说出来,他当然知道去找沈光轩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屈辱了,可他就是宁愿受这样的屈辱也不愿去找沈光轩。

    他还无法真正跌破心里的底线去真正地融入封建社会,他也无法背叛自己认定的原则去接受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张载横渠四句的人,投奔了一个灭掉自己恩人府中上下八百人的项公。

    周辰潇安慰好小六,自己又重新出门,掏出剩余的铜子找农户买了一竹筒水。

    兜里的拮据让他在面对一些最基本的生存物资时,都生出一种无力和窒息感,都得处处打量算计。

    这就是大赵盛世底下,合桥的底层现状。

    接下来几日周辰潇便跟着老乞丐踩点乞讨,有时候乞讨来的东西实在不够他加上小六两个人吃得稍微没有饿意的话,周辰潇就偷偷翻过围墙去偷别人的果子,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小六生着病,他也真的很饿。

    赵国国庆那天周辰潇实在是饿不住了,讨不到食,又找不到活做,他就趁着那些上坟的人走掉以后,偷那种红纸包着的碎米吃,一边流着眼泪大口吃一边给死者磕头……

    老乞丐跟他说,若是能找到酒楼小二的活计做就好了,可以用别人吃剩的馍馍擦着那些客人吃剩的汤汁吃,酒楼掌柜的也不会管……

    老乞丐说那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约莫两周,在第十四天,天还未亮时,周辰潇在一家商贾府邸门口乞要到食物的同时,也收获到了一口唾沫。

    他笑着脸说老爷慢走,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现。

    那些家丁嫌他们这些乞丐碍眼,要冲上来打他们,撵走他们,却被他们的主子叫住了。

    随着马车远去,周辰潇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癫狂。

    他一直笑一直笑,那唾沫顺着他的鼻子流下,流到嘴角时,那股唾液的怪味已经在他身遭都可闻见了,再往上看周辰潇,竟是已经笑哭了。

    紧接着周辰潇便放声哭了出来,手里的食物也不知被身边哪个乞丐抢了去,可周辰潇已经受不了了!他要疯了!他过怕了这种日子了!

    他跪倒在地,前后不停摇晃,脸深埋进两根大腿之间,他极力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根本克制不住……

    他自己的眼泪,鼻涕,混杂着刚刚那个商户的唾沫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吃别人的剩食?为什么连小六生病了都没法治?为什么非要经受这样的屈辱?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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